也不知走了多久,四月在马车内睡了一场,再醒来外头已经是尽黑了。她不由掀开车窗帘子往外面看去,却没有见到顾容珩的身影,再往前看,只见到前面不远处火光冲天,黑压压的往中间汇聚。身后又有一批火光追过来,马匹不敢再往前面走,焦急的在前面打着转。四月慌了神,觉得胸口一阵发闷,险些就要吐了出来,她捂着胸口脸上满是惊慌,找不着顾容珩的身形,就心慌喊了一声:“大公子。”在前面的顾容珩察觉到马车上的动静,从马上下来走到了车窗前,一眼就见到四月那张惨白的脸。她的声音颤颤:“前面的火把是什么?”顾容珩握住四月的手,低声安慰道:“四月不必怕,山上是我们的人。”“不过四月不能再坐马车了。”正说着,两边的山林里忽然往下射出数百只箭头,顿时惨叫声无数。即便那些箭头离他们有一些距离,四月还是被眼前景象吓得呆住。顾容珩放下帘子,进去马车内将四月从马车里牵出来,又挡在她面前道:“两边的山上都是我们的人,现在我们要往山上去。”“你跟在我身后,没事的,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。”顾容珩的话安定且沉稳,四月不自觉就安心下来,点了点头。顾容珩又给四月一根绳子,就让她拽着绳子跟着他走。山林就在不远处,上面还隐隐约约可见到火光。路面虽是有些看不清,但前面有侍卫开路,且顾容珩的大手一直紧紧握住四月的手,路上还算平顺,走的也并不艰难。只是还没走多远,却在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,前面的侍卫听到动静皆停下了动作,就连顾容珩也握紧了四月的手,让她先别动。四月跟着惊惶的抬头一看,却见到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提着刀往他们走过来。还没等他们靠近,几名侍卫就护在前头,又听一人低低急切道:“这些人是萧家的叛军,应该是发现了我们,赶紧走。”那侍卫说着,从怀里掏出信号弹就放了出去。这名侍卫的这个动作显然激怒了面前的几个人,渐渐向他们靠近。身后的火光也越来越近,四月惨白着脸看着前面的侍卫抽出刀与他们对峙,旁边顾容珩已经握着她往上走。可是还没走两步,四月的腿就被一只手给抓住往下拖,连顾容珩的手都没有抓住,就被拖了很长的距离,刚翻身就惊恐的看到一把刀正朝自己砍来。四月整个身体都在颤抖,不敢去看那举起的长刀,脑海中曾经的一幕幕一瞬而过,她有些认命的闭上眼睛。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,熟悉的冷香味传来,她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护在怀里,接着耳边就传来了一道铁刃碰撞的声音,然后就是刀落地的哐啷声。面前是一道温热的胸膛,一只手也紧紧搂着她的后背,四月的手指不由拽紧了面前人的袖子,知道是护着自己的是顾容珩。很快就有侍卫来前面挡着,顾容珩就抱着四月起身往上走。四月往山坡上看去,又见几人骑着马过来,将她们护在了中间。顾容珩没有说话,托着四月打算抱着她上马,身后的叛军却冲了上来。现在只能先解决了这些人了。一名侍卫对着顾容珩道:“大人先上马,这里交给我们。”顾容珩冷眼看了眼夜色里提着刀的黑影,身边的四月身上发着颤,眼见一个人的刀就要砍了过来,他一把将四月托到马上,又连忙提着刀挡住那砍过来的刀锋。两名侍卫赶忙过来护着,顾容珩的手臂却还是被划出了口子。顾容珩翻身上了马上,一边抽出箭一边对着其他人喊:“上马!”待其余人都上了马之后,顾容珩就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,握着弓往下面的黑影射去。其他侍卫见状也连忙抽出弓箭往黑影射过去,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。顾容珩眼看没有黑影站起来,一只手拉着缰绳,一只手稳住身前的四月喊道:“往回撤。”一行人的马便调转了头往山上走。只是顾容珩的马才刚走没有两步,身后一把刀扔了过来,正好落在马腿上,马儿受了惊癫狂起来。四月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只手紧紧抱着,紧接着就一阵天旋地转摔倒了下去。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,顾容珩将四月护在胸口处,身体也替她垫着,四月自然感受不到痛。反应过来的四月连忙起来哭着去拉顾容珩:“大公子,你怎么样了?”好半天都没有声音传来,只听见微微的喘息声,接着就是顾容珩一句淡淡的:“没事。”后面的侍卫连忙走到顾容珩的身边,又往不远处射过来了几只箭,听到惨叫声后才从马上下来。两名侍卫连忙下马将顾容珩扶了起来,顾容珩喘了几口气,将四月托到另一匹马上后,才又翻身上马。夜色里的马匹好像识得路一般在山林里穿梭,很快四月便看到山头不远处有微亮的火把。前面的参将见着他们过来,连忙过来对顾容珩道:“督师,您总算回了。”“我们的人现在需要往后包抄,再一举拿下吗?”顾容珩从马上下来,站在山顶看着山下叛军的火把道:“不必,林总兵的人已经到了榆关,现下先打乱他们的军心,等怀玉赶到了,再往下包抄就是。”“等那些残兵退到了榆关,自有林总兵等着。”顾容珩的声音有条不紊,四月站在顾容珩身后,却见他紫色官衣的后背上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,里面的伤口看不清楚,却涔涔往外冒着血水。她不由哭着喊到:“大公子,你受伤了。”众人这才往顾容珩的身后看去,连忙劝着顾容珩往临时搭的帐篷里去。帐篷内,顾容珩坐在垫子上褪去了上衣,大夫在他的身后替他处理着伤口,四月就跪在顾容珩的旁边一直落泪。四月看顾容珩一直忍着疼,额头上都冒了冷汗出来,又抽噎着忙从怀里拿出帕子替他擦汗。顾容珩看了眼四月,绯红的衣裳被划破了好几处,披风已是脏兮兮的,许是刚才滚在地上蹭的。那张白玉兰的脸上更是被染了血迹,眼睛通红,乌发凌乱,整个人瞧着都让人心疼。那耳畔的翠色耳坠跟着主人的抽噎不停摇晃着,凌乱中又有些婉约之色。让仆从将他的狐裘拿来给四月换上,顾容珩才对着四月低声道:“孩子可好?”四月一愣,没想到这时候顾容珩会问这个,摸了摸肚子,未觉得有什么,就轻轻点头:“一切好的。”顾容珩点头,对着四月道:“这里是军中,本不是你该呆的地方,但这里到京城路上并不远,且路上都是我们的人,我可放心让你回去。”“等待会我就让人抄小路送你回去。”四月用袖子抹着泪,看着顾容珩哽咽道:“那大公子的伤怎么办?”顾容珩笑了笑,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四月的脸,小脸虽说脏了,但手感依旧滑腻,他眼里带着暖意道:“我的伤没你想的那么严重。”“且这里我不能走,你回去乖乖等我回去就是。”四月脸上挂着泪,看着顾容珩,脸上有些恐惧道:“叛军会打进京城吗?”顾容珩一愣,没想到四月会问出这个问题,随即脸上露出了笑意:”小四月放心,强弩之末,很快就会溃不成军。”他又擦了擦四月的泪光,低声道:“但这些事情不需要四月担心,安安心心回去养着身子,好好护着我们的子嗣,一切等我回去后再说。”四月听话的点点头,又不安的拽着顾容珩的袖子:“那大公子一定要平安回来。”顾容珩只觉得这一刻心都软得不成样子了,那拽在自己袖口上的手,弱弱的担心着他。要不是身边有其他人,顾容珩定然是忍不住要抱一抱四月的。很快,顾容珩后背的伤口被处理好,让屋子内的人都退下去后,顾容珩才怜惜的看向四月,将人揽在了怀里。顾容珩抚着四月乱糟糟的秀发叹息,他有心想多哄哄她,奈何这地方也不是时机。穿好衣裳后,顾容珩带着四月出去,又替四月将她身上的狐裘拢好,才牵着她上了平日里他来回的马车回去。马车旁护送回去的人便站了十几人。顾容珩对着最前的侍卫吩咐道:“务必好好将人带回去,途中若是出了事情,就马上放信号。”那两名侍卫点头,这才带着四月往夜色里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