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标适应着脑海中的眩晕,而后紧盯着蓝玉,沉声问道:“你仔细说来。”蓝玉抹了一把泪,“昨日,太孙就带着羽林右卫到了湖心岛上,随后和鞑子们交上了手,可不等老臣赶到,却听见炮声……都停了,再无动静。”炮声都停了意味着什么不用说,众人几乎可以肯定朱雄英和羽林右卫已经殉国。又是一次全军覆没,几个月前的惨剧再度上演。但这一次却比上一次还要惨烈,因着朱雄英和羽林右卫是主动作饵,只为了能将北元各部落的鞑子聚集起来,以待明军尽数灭之。朱标沉痛般地闭上了眼,难以接受这个事实。蓝玉对着朱标重重磕了个头,一脸决然道:“殿下,请给臣十万兵马,臣一定砍了孛儿只斤。脱古思铁木儿的头给太孙报仇,殿下放心,报仇之后,臣便自刎于太孙坟前!”悲壮的气息在营帐内萦绕,朱标沉默良久,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,“好,此战若不胜,你提头来见!”“谢殿下!”蓝玉再次叩首后转身就走。身上甲胄尤带着血的沐英、冯胜、傅友德等人也都拿着武器杀气腾腾地再次冲进了战场。看着护在他身边的亲兵,傅友德眼眶通红,里面闪烁着熊熊怒火与杀意,“老二战死了,如今让儿也战死了,太孙也死在这些天杀的鞑子手里。”“老子此次若不荡平北元,这条命也不要了!”军中消息传得很快,朱雄英和羽林右卫以身作饵现已殉国一事,已经传到了所有北伐大军的耳朵里。七十二万明军皆是红了眼睛。原本的计划,是想着包围北元兵马,随后慢慢进行蚕食。可朱雄英和羽林右卫全部战死的消息传出来后,七十二万北伐军心想:去他爹的慢慢蚕食,老子现在就要弄死你们!“兄弟们冲啊!为太孙和羽林右卫报仇!”“老子干死这个狗日的鞑子!”“不是崇拜铁木真吗?!老子现在就送这些鞑子去地狱相见!”“……”傅友德、沐英、冯胜逢人一人领着一队大军向着天光帝所在的龙帐拼命冲杀着。而朱标更是披上了盔甲,带领东宫六率兵马奋勇当先,冲在了最前面。没有比现在更加令朱标痛恨鞑子的时刻,他骑在马上,面容一片冷峻。雄英,你放心,为父踏平了北元,替你和羽林右卫报仇!朱标这一副英武模样,让落后一步的朱棣三兄弟直接看傻眼了。自家大哥不是一向以文人自诩吗?这骑马作战的模样怎么看起来比他们还像藩王啊?一想到此行是为朱雄英报仇,三兄弟的面色又沉凝下来,举刀发泄似的看着身边的鞑子。淮西武将们则是老怀欣慰,太子往常是仁厚,可还是在沙场上气势凛然的样子让他们看得更顺眼。仿佛见到了昔年的朱元璋一般。捕鱼儿海一带,因为明军的疯狂,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绞肉场。鲜血、残肢、断臂比比皆是。明军和北元军之间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。这让天光帝看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。不是,现在被逼得要狗急跳墙殊死一搏的人应该是他吧?怎么搞得像是明军才是那个被逼急了的人?……奉天殿。北伐战报八百里加急送回了应天。此时正是早朝。携带战报回来的斥候一刻也没休息地被带到了奉天殿上,形容狼狈,一身的血气。斥候是接了战报后直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。朱元璋坐在龙椅上,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,“现今战况如何?可打胜了?太孙……没事吧?”一连串的问题暴露出了朱元璋内心的不平静。殿下的斥候仿佛力竭一般喘着粗气,并未立刻回话,而是从胸口处掏出来一份沾着血迹的军报。见状,殿内所有人心下都是咯噔一声。这……不会是打了败仗吧?否则为何这斥候面容如此沉痛?百官群臣下意识不去想那个最糟糕的结果,只想着打了一次败仗也没事,总能赢回来的。朱元璋手掌搭在龙椅的扶手上,慢慢攥紧,他急切地伸手想要去看那战报上写着什么,“快呈上来!肯定是大胜了吧?咱就知道大孙不会让咱失望的……”“皇上……”斥候终于开口,声音却是无比沙哑,眼眶里的热泪再忍不出落了下来。仅仅是一开口,死死注视着斥候的群臣们仿佛听到了答案一般,呼吸皆是凝滞下来。奉天殿内一片死寂。江齐昌身子颤抖,险些昏倒。朱元璋更是猛地拍了下御案,“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倒是说啊?!”然而话里的颤音却是显露出了他心下的惶恐。斥候悲痛道:“回皇上,太孙带领羽林右卫所有将士以偷盗铁木真陵寝的名义,引北元各部共五十万兵马齐至捕鱼儿海一带,与之激战一昼夜,太孙与羽林右卫……尽数殉国!”“尽数殉国”四个字一落地,惊得殿内所有人都身形一颤。太孙死了?羽林右卫死了?明明他们北上也没多长时间,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前段时间还在高兴,这些孩子都打过狼居胥山去了。怎么再次听到的消息,他们就已经殉国了?“放他爹的狗屁!”朱元璋大怒,破口大骂道:“说!你是不是鞑子派来的奸细,你是故意骗人的是不是?!”“咱大孙怎么可能会死?!他那么聪明,区区几个鞑子怎么可能杀了他?!”“你肯定是奸细!”说着说着朱元璋抚住胸口,只觉一阵刺痛,冯贵察觉不对连忙上前将人扶住,“皇上,小心龙体啊!”殿内群臣和朱元璋一样不想接受这个事实。他们很清楚,朱元璋说的都是气话罢了,斥候不可能是奸细。太孙确实是天纵之才,可羽林右卫加起来只有五千人,却要面对足足五十万大军的攻击。这种情况下,太孙和羽林右卫怕是难逃生天啊……李善长算是众人中最先冷静下来的人了,“皇上,太孙业已殉国,如今还是准备后事最为重要。”朱元璋一听,气得直接把御案给推翻了,桌上的奏折撒了一地,他指着李善长的鼻子骂道:“狗屁的后事!咱大孙没死!李善长,你是要诅咒储君不成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