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铮微微眯起眼睛,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。这些世族的家主,一个个都是老狐狸般的角色啊!说话滴水不漏!又转而面向身旁的扈之达。“扈之达,钱州既是受灾,你身为钱州知府,为何瞒而不报?”“钱州饥荒,是比其他各地州府更为严重,还是如何?”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子质问意味。但他究竟是在问责扈之达,还是如何。这扈之达,心中应当清楚!扈之达当即起身,向着赵铮跪拜下来。“下官失职,恳请殿下责罚!”“可殿下有所不知……”“钱州与其他各处州府都有所不同,钱州世族的田地,皆是受朝廷封赏。”“下官虽是钱州知府,可也无权过问。”“此外,如今的钱州,几乎绝大部分的农田耕地,其实都是属于各大世族所有!”“但下官可以拿头顶乌纱帽向殿下担保,各个世族,绝未曾克扣半点朝廷赋税!”这一番话落下。四周一众家主,却都是微微皱起眉头。表面听起来,扈之达的话,挑不出什么毛病。甚至是在帮世族说话!但实际上。他们却很清楚,这扈之达分明是想赵铮诉说,整个钱州的田地,都早已被各大世族瓜分了!所以。钱州各处农田耕地的真正情况,只有他们世族知晓!听到这,赵铮微微颔首。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意味。“原来如此!”“倒是本王错怪你了!”这扈之达,不愧是能够在钱州担任知府,与各个世族相互较量的人物!用不着他与扈之达交流什么。双方之间,便已经有足够的默契了!“那本王再问你。”“钱州的受灾情况,你可知晓?”“先前陛下已经颁布了旨意,发往大盛各地。”“各地的受灾情况,你也知晓了。”“那这钱州,比之大盛其他各处州府,情况又是如何?”他始终是这一个问题!扈之达缓缓抬起头,面向赵铮。“回禀殿下!”“从各个世族家主汇报给下官的情况来看……”“相比起其他各处州府,我们钱州……才是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!”“钱州百姓,本就是大盛最多的地方,所需要消耗的粮食,也是最多!”“所以,”“方才褚老爷所说,其实也只是报喜不报忧!”“我钱州,哪里是什么百姓食不果腹?”“分明是已经都濒临饿死了!”话罢,又重重长叹。仿佛钱州早已是水深火热的境况了!然而。听着扈之达的话,褚雄和柴澜生等人的脸色,却都有些难看了!钱州在扈之达口中,成了这场寒冬饥荒,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!这也是赵铮接连问起钱州与其他州府相比较的真正用意!为的就是让此事形成事实!但这。对于他们各个世族而言,却半点也没有好处!钱州水深火热,百姓濒临饿死?这说出去,谁信啊?!单只是赵铮这一路赶赴钱州,所见的景象,可就半点都没有百姓濒临饿死的情况!这钱州城的繁华,但凡是眼睛不瞎,就能看得出来!赵铮这才转而看向褚雄和柴澜生等人。脸上流露出一股子深切的悲天悯人之色!“江州境况,竟是已经这般糟糕了!”“可历年以来,包括今年秋收,钱州也仍旧是缴纳粮食赋税最多的地方!”“各个世族之人,竟是宁愿饿死,都不愿克扣半点朝廷赋税。”“此等壮举……”“可叹!可敬!”说着,他缓缓起身,向千香楼中,一众世族的家主拱起手来。似乎就要郑重其事地行上一礼。但看着赵铮的举动。一众家主却都不由眼皮狂跳起来!这哪里是在向他致敬?这分明就是要让他们下不来台!谎言是扯出去了!可是,经由赵铮与扈之达两人一唱一和!这谎言,他们都要无法收场了!“殿下,万不可如此!”褚雄与柴澜生急忙劝阻。“我等怎能当得起殿下行此礼节?”说话间,他们的嘴角都有些抽搐。这赵铮分明是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!却始终没有揭穿!那这下子,他们不好收场了!而此时,正要拱手行礼的赵铮,似乎意识到了什么。动作忽然僵住了!“不对啊!”“本王自来到这钱州以后,似乎……也并未曾见到钱州受灾的景象啊!”“这一路上,也经过了钱州两县之地。”“却是见各地百姓,丰衣足食。”“尚未曾见到饿殍遍野的景象,这又是为何?”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!疑惑地看着褚雄和柴澜生等人。闻言。一众家主心头都是一凛。这显然是赵铮要借此开始找他们谎言中的漏洞了!一旦应付不好,最后这谎言,就势必会被揭穿!那到时候,以这赵铮的心性,恐怕少不了要被盖上一个欺君大罪的罪名!这赵铮,够狠!褚雄与柴澜生暗暗递了个眼色。很快,褚雄便沉声回应。“殿下有所不知。”“早在秋收之前,我们钱州,便已有陷入饥荒的景象了!”“当初逆贼唐极为图谋反,暗地里向我们钱州加收赋税!”“又假托朝廷的名义,我们对此也一无所知。”“而待到秋收之后,我们各个世族,缴纳过赋税之后,其实粮食便已经所剩无几了。”“为了应对饥荒,各个世族都已经尽可能将粮食派发给钱州百姓了。”“因此,钱州才未曾因这场饥荒,而生灵涂炭!”都到了这一步。他们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。只能以谎言去掩盖谎言!否则,一旦被赵铮揭穿。那等待各个世族的,可就不是被调走一些粮草那么简单了!其余各个世族的家主皆是缄默无言。面面相觑间,眼神中也满是无奈。他们一开始,的确是准备向赵铮哭穷。可谁能料到,赵铮行事,竟然这么狠厉!不仅没有事先质疑他们,反倒是先顺着他们的意思来。与扈之达一唱一和间,便将钱州的灾情,定性为大盛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!这其实是给各个世族挖下了大坑!